杀手红线(下)
梦中的师傅,总是轻轻的笑着。那笑容,就象是春日的煦阳,暖洋洋的。
可是,为什么师傅哭了呢?您为什么哭啊?
师傅,雪儿,最爱您的笑容了。
师傅,您的眼泪滴在雪儿的脸上,好烫,好烫……
紫雨有些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青瓷小茶杯。茶倒是好茶,虽然不知道是名字,但入口的清香却让人心旷神怡。
只是,再好的茶早也没有了滋味。
“萧先生到底什么时候出关啊?”紫雨有些无奈的望着身旁的白衣童子。那童子年名叫泊光。是萧南屏的小弟子,约十三四岁,一张脸蛋生的十分清秀,不过他的态度却没有长相那么讨喜。自从七日前紫雨与二善大师相携来到这“苍手神医”隐居的桃花依旧居,泊光就没有给他们过好脸色。特别是今日,泊光的一张脸臭的象死了爹娘一样,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几乎喷出火来。“师傅说,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关。”说着他给紫雨的茶杯中添上了第七次水,然后将水壶往一旁的木几上重重一放,转身离去了。
萧南屏已经闭关七日,桃花依旧居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访客,大都是求医问药的江湖中人。这小小的竹厅里,横七竖八的挤了三十多人。神医不在,神医弟子招呼众人,却不大礼貌。一干人有求于人,纵有怨气,也只是摇头苦笑,发作不得。所幸倒也没有急诊患者,只中原镖局一个失血过多的趟子手,由泊光动手上了些药包扎起来,也无大碍。
听说神医即将出关,众人都露出了兴奋之色,惟少林的二善大师依然垂眉念经。紫雨情知这少林高僧仅以除魔卫道为己任,此次若非为追查杀手红线的行迹,也不会在此停留多日。传说中的红线凶狠残酷,然日前所遇,与传说不大相符。紫雨不禁对这个传说中的魔头多了几分好奇,“她求碧落无忧草,目的也是为了救人吧。什么样的人,值得让她如此拼命呢?”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长型包袱,那里面有红线留下的细剑。
忽听得有人叫道:“萧先生!”
紫雨寻声看去,只见一白袍男子,缓步向自己走来。
此人宽袍缓袖,相貌甚是平常,只嘴唇过薄,更添了几分薄情之相。他的身形有几分佝偻,一头银白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,模样看上去,却十分年轻,正是“苍手神医”萧南屏。只是他气色十分憔悴,纸一般的脸色上不见半点红润。
“萧先生。”紫雨上前道:“先生可见过此物?”说着,他递过了手中的红线剑。
萧南屏接过红线,苍白如纸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苦笑,道:“穿星红线,刃无生天。也不过是把杀人的凶器而已。”说着,他随手一扬,一代名剑如草芥般,落在了地上。他这看似随意之举,却让竹厅里众人大吃一惊。
杀手红线,好大的名头。众人皆是只闻其名,未见其人。
紫雨叹道:“红线的武功,高深莫测,在下不才,碧落无忧草被她夺去了。”
萧南屏淡淡道:“第一次见紫少侠的时候,我就说过,少侠是有缘人。”说着,他从袖中掏出一白绸小包,递向了紫雨。
碧落无忧草!只有在这桃花嫣然谷底的岩洞中,百年才长成一株的碧落无忧草!
不仅是紫雨变了颜色,连一旁的二善大师也是脸色大变。分明是被红线夺去,并一起掉落悬崖的东西,竟然又从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!
紫雨正欲伸手接过,蓦的,灵台间没来由的出现一丝警兆。几乎是本能的,他身形不改,身子却闪电般的向后飘开两尺。只听到,噗的一声,一缕剑风划过了他的胸前,衣襟顿时裂了开来。倘他再慢上半步,必然是血溅五步的下场。
紫雨站定了身子,同时也看清了偷袭之人。
惨白的脸色映着秀丽的容颜,纵然是身受重伤,也难掩天生的丽质。
她用仅有的一只左手,握着刚才被萧南屏丢在地上的红线剑。没有人知道,她是如何拿到这把剑。剑身一抹殷红如血,衬着似雪的白衣,美的不若凡人。
尽管是第一次见她的真面目,但是紫雨却轻易的肯定了她的身份。
红线,传说中冷酷绝伦的杀手红线!
“雪儿,你怎么可以出来?”萧南屏上前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。红线身子微晃,却闪到了一边。
萧南屏急道:“雪儿,你不能动真气的,还不快回去休息!”
红线冷冷道:“师傅,今日谁也不能阻止我杀了这个所谓的有缘人!”
师傅?紫雨一呆,这冷血残酷的杀手,竟然和悲悯天人的一代神医是师徒!
二善大师上前一步,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红线施主,今日就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罢。”说着,他的黄袍鼓动,十指微屈,掌心隐隐泛着金光。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“寂灭爪”!
竹厅众人听说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娇弱女子,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杀手红线的时候,同时变了颜色。
红线轻笑一声,白衣浮动,身子竟如鬼魅般欺到二善面前。众人只见她手中细剑微扬,红线细剑缓缓刺出,二善竟然如中蛊一般呆立不动。明明看上去是很慢的一剑,待旁人反应过来时,细剑已然收回。砰!的一声,一代高僧仰面倒在了地板上!除没能递出的一爪,二善惟留下了一双至死不信的眼……
紫雨猛吸了一口气,拔出了腰间所系的佩剑紫微,朗声道:“姑娘欲取在下的性命,就请动手。”
红线柔声道:“放心,你是最后一个。”她粉颊含春,媚眼如丝,身子却若惊鸿一般欺到一旁的人群中去。
“雪儿,住手!”萧南屏的大叫声,很快的就湮没在了时起彼伏的惊呼,怒吼与惨叫声中。他只是无奈的追向那飘摇的白色身影……
这间竹厅颇为宽敞,却只一处出口。众人皆拿出了随身的兵刃,向门外冲去。然红线那飘摇的身影,鬼魅的穿梭在人群中,银芒点出,均是一剑毙命。片刻之间,已经十余人断送了性命,皆是接近门口的,竟无一人能逃出这竹厅!
紫雨咬牙合剑冲上,红线有意避开他,白衣翻飞,竟连一片衣角都无法触碰。
萧南屏不会武功,更是追赶不上,见红线如草芥般随手杀人,不禁急道:“雪儿住手!你还记得对我发下的誓言?”
红线道:“师傅,是您自己薄情寡义,怎能要我重诺言?您为救别人,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。待我杀了他们,看看是您能救,还是我能杀!”说着,她的身形突然一滞,薄肩晃动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紫雨正好提剑赶上,长剑刺出,红线反手一格。当,的一声,细剑竟然荡了出去。
紫雨不禁一楞,对方的剑上,竟然软弱无力,没有了什么力道。他这一楞,红线却借力,身子向前飞去,那姿势如天女一般美妙无比,紫雨却看出她脚步已有了几分浮虚。他知红线中了二善大师的一掌,又断了一臂,跌下山崖,就算侥幸不死,也必受伤过重,如今动了真气,必然压不住伤势。欲除此魔头,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机会!
清啸一声,紫微激起一抹青色剑芒,卷向红线。紫雨这一剑,虽看似平淡无奇,却融合了华山剑法中的大巧藏拙,速度虽不快,剑势却笼罩了对方全身无可逃之处,与红线格杀二善的剑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红线冷哼一声,细剑直点紫雨剑尖,叮,的一声,青芒裂了开来。紫雨全力一剑,纵然剑势已破,但红线的口中一甜,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断臂处鲜血淋漓,顿时染红了半边身子。
紫雨回剑,青衫磊落,剑气潇潇,剑如游龙,快,迅,急,猛,不容红线有喘息的机会,已连攻了十七剑。他身为华山首徒,自非弱者,遇到红线以来,一直有些束手束脚。当下全力施为,一路华山剑法使得如决堤之水,气势磅礴,一泻千里。
红线倘若无恙,自然不惧紫雨,但如今勉强左手用剑,内伤又过重。连格他十七剑,纵然她武功再高,也难以支持。雪白的衣上,殷红点点,宛若绽放的点点桃花,却已分不清是她自己还是别人的血迹。她体内气血翻涌,本已压下的伤势一起发作,巨大的痛楚几让她倒下,只是心中一抹恨意挥之不去,“无论如何,定要杀了他!”一股执着令她强撑摇摇欲坠的身子,奋力挥剑。
当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,倒在他的面前的时候,依稀中,看到他那惊恐,痛楚的眼。从来不知道关心自己的笨男人,守在她的病塌前,七天七夜,不眠不休。
他怔怔的握着她冰冷的手,轻声的唤着她的名字,眼泪却滴在了她的面上。那感觉,好痛,她分不清是身上的痛,还是心底的痛。
他总是穿着宽大的袍子,谁也不知道,那只是为了掩饰双手腕上的交错的伤痕,只被她看过的伤痕。
红线是名动天下的杀手,但是红线的剑不是杀手的剑。她厌恶了工具的身份,她选择了背叛杀手组织,她想做一个能选择自己命运的女人,结果却注定只是死亡。任凭她武功再高,也逃不出组织的重重追杀,直到遇见了他。他,一个只是平水相逢的路过郎中,却挡在了她的面前。也许,只是组织首领的一时兴起,也许是他偶然的慈悲,他问这个笨郎中:你凭什么要救她?他却只是笑笑,没有回答。首领挑断了他双手手筋,笨郎中痛的几乎晕过去,却仍然勇敢的挡在她的面前。竟然,世上还有这样的人,首领一掌击在他的胸前,没有取他的性命,却让他再也直不起了身子。
从此,他成了她唯一的师傅,世上没有了杀手红线,只有一个跟在他身旁的,名叫岭雪的女孩。他总是浅浅的笑着,她知道失陷在这笑容中的,除了这命,还有这骨,这血,这心,这魂……
他有一颗菩萨的心肠,所以他成为了江湖中的“苍手神医”。他对每个人都很好,他却只愿意做她的师傅,不肯接受她那颗失陷了的心。他总是笑着说,他已经时日无多,不想拖累了她。
她知道,他中了一种名叫“碧溟”的毒。纵然他是最好的大夫,他也救不了自己,望着他那因痛苦折磨日渐消瘦的模样,望着他那渐白的发……可是情这字,难道是能控制的么?就算他真的弃如敝屡,她却无法放弃。
也许真是老天开眼,总算被他们寻着了百年才能长成一株的碧落无忧草。然而,正当她以为安了心的时候,他却轻易的把那么重要的的草药送给了别人。因为他觉得,别人比他更需要!
她总算明白了,他为什么能宁愿被人挑断手筋,打残身子,也要救下素不相识的自己,他原本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!可惜,她却是个爱上了笨蛋的笨蛋。所以,她拼命为他取回了救命的药草。她感激他不眠不休救治自己的情意,可是,他却再一次的把她用性命换来的碧落无忧草送给了别人!
他,究竟把她的这颗心,这份心情,当作了什么?难道,在他的眼里,她只是防碍他救人的路障吗?
她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了时间。纵然,他是最好的神医,在那样的伤势前,也只能束手。
既然,他不要这个为他拼命的岭雪,那么,就让她重新做回杀手红线吧。
红线并不想杀紫雨,因为她知道,他也是一个为自己所爱的人拼命的人。
不过,既然,她得不到的东西,也不能让别人得到!
因为她是红线,冷酷无情的杀手红线!
不过,她受的伤,实在是太重了,重到了她再也无力握住手中的剑……
当冰冷的剑刃贯穿了她的身体的时候,她听到了萧南屏那嘶心裂肺的大叫声。
“雪儿!!!”
“师傅,”安静的躺在他的怀中,她轻轻的问道:“师傅,您恼我么?”
“恼!”萧南屏用力抱紧红线的身子,“我恨你,恨你竟然忍心离我先去!我尽了力,却救不了受伤过重的你,还枉做什么神医!”
红线伸手,轻轻拂去萧南屏额前的乱发,道:“师傅,您为什么,为什么要把,碧落送……送人呢?”她的眼中,流动着异样的光彩,但气息却逐渐的弱了。
“最后一段路,就让我陪你一起走吧。”说着,萧南屏伸手握住了她逐渐冰凉的手,轻轻道:“我们,一直,一直都在一起的。”
红线嫣然一笑。
那……我……不要再叫您师傅了。
恩。
总算写完了,省略了好多,还是累死我啦,文笔臭的要死,大家别怪啊。5555555555555未央不愧是天下一等一的懒骨头啊。
可怜的小消息,爹娘都被我杀咯,不要怪我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