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兰
作者：未央
一
他的笑容有一些迷茫。
冰冷的刃。
泪爬满了脸，一阵灼热的痛。
我咬牙，抽出了剑，从他的胸膛上。血飞了出来，好象红色的雾，弥散在这天和这地。啪。我手中的剑滑到了地上。我想逃，可是这双脚怎么也不听使唤。
鲜红的血雾笼罩着我，我素白的衣上，仿佛开满了大片的花。
“我会回来。”他口中吐出的字清晰如针，刺痛了我的耳。
我想，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也会刺出这把剑，因为.......因为，这把剑上竟然附着正义公理这样可笑的理由。而我却是六大派，所谓正义的最杰出弟子。
他扬起唇，平素讥诮众生冰蓝的眸中，点写着淡淡的笑，那里有一丝，怜悯。
“照顾好我们的孩子，我会回来，珍重。”说完，他落了下去。
他身后，是万丈的崖。
我伸出手，他的一片青色的衣角从我手中滑过，我握不住。
他飞扬的发，冰蓝的眼，以及那一抹淡淡的笑，在风中。
他落了下去。
我再也握不住。我身前，是万丈的崖。
我的心，荒凉了。
身后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，无数人影向我涌来，与这盖世大魔头激战了三天三夜的他们，发狂一般的象我涌来。每个人脸上，都是狂乱的喜悦。
我的腹部一阵绞痛，那里有我的孩子，我和他的。
二
我要去找一种叫迷兰的草。
澈又病了，那个奇怪的郎中说只有这种草才能救他。
老人们说，山里有妖魔。
微微的春寒抹在点写的远山中，满山不认识的新芽摇曳初峭的风里，薄薄的绿。
我却不知道迷兰在哪里？也许在更深的山中，我要找到它，因为郎中说只有它才能救澈。
也许，生长在妖魔出没的地方。
我看到了那个女子，在开满血红荼蘼的湖畔。她孤独的伫立在泠泠的波光旁，浅蓝的衣袂，柔云般的长发飞扬处，一张素色的脸。微岚中，仿佛妖魔般绝美的图画。
我怔怔的走向她。
我想，也许她就是我的迷兰，我只是这般的想着。
潮湿的风里，弥乱着微熏的香味。我喜欢这味道，象澈。有点窒息，迷乱，却甜美的味道。
我不害怕妖魔。
村里的人说澈是妖魔的孩子，但是我喜欢澈，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他。
我走向那女子。
她笑了，如烟如雾。
开满鲜血荼蘼湖畔，粼粼点洒的波光中，那女子如烟如雾的笑了。潮湿的风里，仿佛有大片的花雨飞过。
我要找一种叫迷兰的草。
老人们说，山里面有妖魔。
三
这女孩有一双清澈的眼睛，明亮的，不染一点尘埃的眼睛，就象这湖弱水。
可她却能看到我。
她要找一种叫迷兰的草，她要救一个叫澈的孩子。
这个世上早就没有了迷兰，从我刺出那一剑起。
迷兰不能治病，不过是一株美丽的兰草，他用自己的鲜血培育的美丽兰花。只为我开的兰花。
他的血象雾一样，弥散在我眼前。血流尽了，这世上就没有了迷兰，即使那只是一株草。
他说他会回来。
他落下了万丈的崖。
他飞扬的发，青色的衣角从我指尖流走，我握不住。
这世上没有了只为我开放的迷兰，也没有了那只为我绽放的笑容。
崖下，只是这泓鹅毛不浮的弱水，鲜红的荼蘼。
没有属于我的迷兰。远远的山，幽幽的水，红的象血一样的荼蘼。我想，我会等他回来。
这个女孩却要找迷兰，漂亮的眼睛，流动的，却是如此的坚定。那里有我喜欢的光彩，一如迷兰绽放的模样。这也许是所谓的缘分吧，如果我的孩子能生下来。
失去的东西永远最珍贵。
我想，这个女孩也许能找到她最珍贵的东西吧。
风吹过的时候，飘来了迷兰绽放香味。
也许，我的迷兰开了。
四
我醒来的时候，澈哭了。
我伸手，抚上他那清瘦的脸。冰蓝色的眸子中浮动泪光，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哭。被人说成是妖魔的孩子，受尽欺凌的他，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泪。
后来我才知道，我找迷兰的时候，失足落下了山崖。澈，一个人，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开满荼蘼的湖水畔找到了昏迷的我。他背着我在深山中走了三天三夜，才回到了村子。然而中间的过程，他却不肯给我说。
当我问起我在湖畔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，澈却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，让我不要想多了。
村里的老人告诉我，那开满荼蘼的湖畔周围常年笼罩着毒雾，没有任何人能靠近那里。传说是百多年前，有个女子怀上了仇人的孩子，为躲避师门的追杀，走投无路的时候跳进了那个开满荼蘼小湖。从那以后，湖周就笼罩着毒雾，再没有人能靠近那里。我和澈能活着回来，应该是大家眼里的奇迹吧。
不过，传说到底是传说。
澈的病好了，一如来时的突然。
村里的人们依然害怕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。
那是传说中妖魔的眸子。
我知道澈不是，他是我最喜欢的人。可是，当他被村里的孩子欺负的时候，我却不能保护他了。
“以后换我来保护你。”澈的眸子清澈如水，“我会变的很强，不让任何人能欺负我们！”说着，他握住了我的手。
他满是伤痕的掌心传来火一般的热。
我扳开他的手，那里有一朵蓝色的兰花。
我从没见过的美丽兰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