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汐兮轻轻的摇着我的手臂,清秀的小脸上尽是兴奋之色。
汐兮是武林盟主陈霄然的女儿,虽然只有十七岁,已经是江湖上公认的美女。
一个月前,汐兮成为了我的妻子,我们应该很恩爱。
我从不拒绝汐兮的任何要求,在旁人,至少是在我的岳父的面前,是这样。
我们很恩爱。
我也相信汐兮是喜欢我的,不然她不会粘着我不放。
我轻轻的笑着,陪她到院子里练剑。
武林盟主的住宅并不如想象中的宏伟,几间竹舍,一个精巧的小院。院中种了几蓬修竹,几树桃花。汐兮还在院子里养了一群小鸡,还有一只白色的狗儿,名字叫做阿忘。
我是陈霄然的上门女婿,我的名字叫慕容洵。
我的剑法很好,不然我无法打败四十七个求婚者,娶到了汐兮。我长的也很英俊,不然汐兮不会一见到,就决定嫁给我。
陈霄然也欣赏我,他说我象他年轻的时候。
我和汐兮是江湖上,人人称羡的神仙侠侣。
我只是轻轻的笑着。
他们不知道,我其实只是一件工具。
我的岳父陈霄然膝下无子,只汐兮一个女儿。娶到了汐兮,也就等于娶到了陈霄然那笑傲天下的绝世武功。
汐兮还是个孩子。她是陈霄然手中精心呵护的明珠,出落的美丽动人,但是,她毕竟还是个孩子,她还不明白很多的事。在我眼中,她是个可爱的女孩,我希望她能得到幸福。可是,我却做不到。我不能给她幸福,永远都不能。汐兮不明白,她只是单纯的扯着我的袖子,依偎在我的身旁,就象一只小鸟。
她笑的样子很美,十七岁的女孩,单纯象一张白纸,绽放在春天的桃花中。
“浚哥哥,浚哥哥,你怎么了?想心事么?”汐兮一脸担忧的望着我,我轻轻的摇了摇头。
我抱起妻子娇小的身子,将她放到一根粗大的桃花树枝上。粉红的桃花,映着汐兮红红的小脸,明艳的不可方物。
她是上苍对我的责罚。我轻轻的笑着,心中有一点点的痛。
“浚哥哥小心!”随着汐兮的一声惊呼,我手中的长剑已经破空而出。
叮,剑尖点到一截竹枝。
我微微的愣了一下,却看到了陈霄然温文的笑容。
我的岳父大人,一袭青色的儒衫,手执一截竹枝,对我做了一个“请”的姿势。
我颌首,抱剑而立。
虽然只是一截三尺长的竹枝,但是在陈霄然手中,却不啻一把盖世的名剑。他只是看似随意的一点,竹枝微微颤动,竟做龙吟之声。
我凝神,长剑迎刃而上,剑尖朝下,乃是华山剑法中弟子向师傅求教的首式。
陈霄然微微一笑,眼中有赞许之色,手中的竹枝却惊龙般刺出。
我不敢硬接,长剑只顺着竹枝方向,剑锋挑起,反切陈霄然的手腕。陈霄然手腕一振,竹枝竟然横里击出,撞在我的剑身上。当,的一声,长剑成弓型弹起,我顿觉得虎口一麻,剑身交错间却顺势直点陈霄然的面门。
“好小子。”陈霄然手腕摆动,一个粘字决,这根无锋无刃的竹枝,竟然稳稳的压在我的剑身之上。剑做龙吟,颤动不已。
陈霄然手上加劲,压住我的剑身,手中的长剑几欲脱手,剑屈如弓。
我咬牙,剑惊如虹,怒弹而起,直走中锋!
陈霄然回手,竹枝摆动,叮!的一声,剑刃击在竹枝上,破竹而出!
“爹!”汐兮惊呼。
陈霄然笑了,伸出了左手的两个指头,我的剑已经逼近他的眉心。
陈霄然个手指,轻轻的弹在了剑身上。
长剑脱手而出,没入了一旁的桃花树,仅余剑柄,犹自颤动。
“为什么不出全力?”陈霄然冷冷的望着我。
“您是我的岳父。”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。我知道,陈霄然一直在试探我,我太过优秀,他不能放心。可惜,我的剑法却不能给他答案,传我武功的三个师傅,的的确确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,其中两人还是他的故交。
“爹!”汐兮从桃花树上跳了下来,扑到了陈霄然的怀中。
“呵呵。”陈霄然笑道:“浚儿的天分不错,能在我的五成‘无及功’下破势而出,比我当年还强上几分。倘若得遇名师,成就不可限量。可惜……”他的眼神黯了下去,轻轻的叹了一口气,不再言语。
风微微的吹过,卷走几片桃花。
陈霄然青色的身影,在风中,宽大袖袍扬起,有几分微微的萧索。
他只有百日之命。
我心中有些落寞。
虽然陈霄然身为武林盟主,武功盖世,不过中了逍遥宫的“柔情似水”也最多只能拖得百日之命。这也是他急于把女儿嫁出的原因。
即便是武功盖世,也有着太多的无奈。
我的时间已经不多,必须尽快。
微微飘落的桃花中,我仿佛见到了那双亘古冰冷的眸子。心,不禁重重的颤了一下。只要是她希望的事,我一定帮她做到!
“浚,你服下这粒‘红尘笑傲’,它能让你的功力大增。不过,倘若你胆敢背叛我,百日之后必将全身溃烂而死!”隔着面纱的声音如平时一般的冷漠。
我轻轻的颌首,这是我第一次从她那里接到任务。我知道,她从不相信任何人,包括我,这个她从小带大的义子。
我的任务是娶陈霄然的女儿,并且盗取他的“无及功”。
我服下了毒药。
只要是她希望的,我一定帮她做到,包括迎娶除她以外的女人。
她的笑声很得意,隔着重重的面纱,我依然可以感受她愉快的心情。
这是我二十五岁的记忆中,第一次见到她的笑。
她是江湖上人人敬畏的“逍遥宫”的主人,是我的义母,是一个我绝对不能爱上的女人……
我笑着,大步走出了“逍遥宫”。
小腿上传来一阵轻轻的痛,却是白狗阿忘悄悄的咬了我一口。
江湖中最出色的年轻高手,竟然是一个失魂落魄到连被狗咬都不自觉的笨蛋。
汐兮笑的很开心。也许,她喜欢见我微微发窘的样子吧。
几树桃花零星的开着,白狗阿忘愉快的奔跑着,不时传来几声小鸡的展翅声,一如寻常人家的小家小院。
“浚哥哥,你是不是很讨厌我?”汐兮皱着小小眉头,水汪汪的眼中有很大的迷茫。
“傻孩子,你嫌我对你不好么?”我将她搂在怀中,伸手抚平她小小的眉头,柔声道:“汐儿如此可爱,我怎么会讨厌你呢?”
“那你……那你……”女孩窘着脸,不停的绞着衣角。终于,她鼓起了勇气,道:“浚哥哥是对我很好,但是,但是,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不肯和汐儿圆房呢?厨房的张婶说,男女结婚后都要圆房的。我们结婚都一个月了,除非,你真的很讨厌汐儿!”
“汐儿还小……”
“不,汐儿不小了!”汐兮打断了我的话,“张婶说她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。”
我不禁暗暗恼恨起那姓张的厨娘了。百日之后,我必将离去,怎么能忍心再伤害这无辜的女孩?
其实,我也知道,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。
我做不到。
我轻轻的推开了怀中的女孩。
身后,传来了汐兮低低的饮泣声。
屋外,月光满天。
我一直走。
月光下的竹舍,桃花,一一倒映在身后,远远的传来了白狗阿忘的叫声。
我一直走着,衣袖拂动,我想不顾而去。
我不过是她的一个工具,一个只为完成任务的工具,从接到那任务的时候我就明白。她让我学习所谓名门正派的正统武功,不接触任何一点逍遥宫的东西。我,不过是她的一个工具,如是而已。
我有些不明白,她养育我二十五年,难道只为了“无及功”?
以她的武功和地位,“无及功”应该构不成太大的威胁。
汐兮哭的时候,我的心微微的痛着。这是我第一次为除她以外的女人心痛,我有了不舍。
可惜,汐兮注定要流泪,能带给她幸福的人,必然不是我。
我的心,微微的痛着。
大片的竹林摇曳在眼前,月下,一总很落寞的美。
我立住了身形。
长剑轻轻的划过,一根修竹断在了我的手中,我把它削成了笛。
如水的月光下,我吹起了竹笛。
一支很欢快的曲子。
她总是在月光下,孤独的吹着这支曲子。
我偷偷的听着,听久了,也就会了,惟一的一支曲子。
欢快的曲调,我的心却隐隐的痛着。
啵,的一声,竹笛裂了开来。
我的眼前,是一柄剑。
金色的长剑。
古朴的剑身上,浮着鱼鳞状的细纹。
剑的名字叫属镂,是当今武林盟主陈霄然从不离身的爱剑。
陈霄然依然是宽袍缓带,温文尔雅。只是,月下,持剑的他,分外的萧索。
“你出道时间太短,武功太高,成名太快。我心中一直觉得不安,却从没有真正怀疑过你。”陈霄然轻轻的叹了口气。“能让我一眼喜欢上的人不多,因为你的眼睛太多清澈。”说着,陈霄然轻轻的笑了:“我真的没有想到,你会是逍遥宫的人。”
我不由的怔了。
陈霄然轻轻的笑道:“你一定不明白,你方才吹的曲子,普天之下,只有两个人知道。那曲子……是我写的。”他的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,“这首《桃花》,是我为她一个人写的,若幽,她还好吗?”
我轻轻的点头:“宫主她还好。”
陈霄然虽然以进中年,但是相貌清癯,温文尔雅。年轻的时候,一定非常英俊。
我的心中,隐隐的恨。
他曾为她,写下这首《桃花》。
陈霄然淡淡道:“汐儿很喜欢你,我知道。我会告诉她,你是被逍遥宫的妖人害死的。”
我拔出了剑,抱掌道:“多谢岳父大人。”
我的剑平平刺出,依然是晚辈对长辈求教的姿势。
陈霄然大笑,剑身卷起一片金芒!
我错身,一缕头发,随剑气而落。
陈霄然剑势如雨。
我扬眉,反手挺剑迎上。当,的一声,我连退五步,气血翻涌不已。
“无及功”独步天下,名不虚传。我凝神,不敢再与属镂硬接。
陈霄然的眼睛微眯,金色的剑身如女子般轻轻的颤动中,卷起一种道妖异的剑芒。
我剑守中宫,心如止水,依然感到对方传来的杀气。这杀气却让我有几分坦然了。如果我不能完成她的心愿,不若战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