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拈刀之微笑(天衣无缝)
2002-12-08           【 加入收藏 / 文章投稿 / 截图上传 / 发表评论
作者:剑翎

纵横剑气中,一人慢慢走到不可不笑和兵少之间,脚步移动间仿佛行云流水般的清妙自然。

蓄势待发的破军杖,凌厉强劲剑气,竟在这一刻完全凝住了。

因为这个人一站下来,就如山停岳峙,将不可不笑和兵少完全隔开。

这两人都是江湖上不世出的高手,武林中锋头最劲的英雄。

他们决斗时所发出的杀气和压力,只怕洪荒巨人也会被撕成碎片,只怕九天仙佛也不能抵挡。

是什么人能够不被他们的杀气所伤?是什么人的武功如此强劲?

这人明明站在那里,却又让人很难发现他的存在,因为他已经跟他脚下的大地完全溶为一体。他的身形坚定、冷酷而锐利,显出种说不出的傲气。

他的长发正随风飘舞,身披的青袍因风而猎猎作响,漫天纷扬飞雪没有一片落到他的身上。

他的眸子就像远山一样,遥远而冷淡。

只有拥有过无数丰富经历的人,眼睛才会如此的遥远,如此的冷淡。

风震古松,大地不动。

不可不笑和兵少也为这人气势所摄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“十年了。”青袍人缓缓道:“剑冢终于又等来了这样霸烈的剑气。”他的声音极平静,可是每个字里,都带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,就象是来自地狱群鬼的诅咒。

不可不笑低喝:“你是谁?竟敢来撄本座之剑锋。”

青袍人慢慢转身面对不可不笑道:“贵人多忘事,帮主竟不记得十年前剑冢故人了么?”

不可不笑瞳孔霍然紧缩,良久,说道:“剑羽,你怎会没有死?”

剑羽道:“因为你太自信了。”

“剑羽”这两字一出口,剑冢山峰上的人全都吃了一惊。这本该是一个十年前就已死了的人,怎会在这里出现?

兵少正要开口,剑怜花走到他的身边,低声道:“这两人中,有一人是非非姑娘至亲之人。”

兵少的表情没有变,但一提到梦非非,他无疑已被刺痛,一种深入心脏的刺痛。也许就因为这种痛苦太深,所以表面上反而看不出来,他也不敢去看梦非非,他只怕一眼望去,眼睛就再也离不开。

兵少淡淡道:“那又如何?”

剑怜花微笑:“何不静观其变?”

兵少没有说话,可脚步却再也迈不开了。

雪好象一点都没有下累,冷风还是那样强劲,杀机更是越来越重。

剑羽望着不可不笑:“十年前,我还不是你的对手,你用我手里的小剑羽伤我,我已将心脏移开一分。你一剑出手,不再停留。你的自信,让我活了下来。”

天下间最能伤人的小剑羽,只差一分即可刺入他的心脏,就是这一分,已远隔人天。

不可不笑笑了笑:“今日你可是为复仇而来?”

剑羽道:“我为魔界出生入死,难道不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?”

不可不笑道:“你有把握?”

“千年剑冢,正是为君而设。”

不可不笑的神情变得庄严,他说的话中也仿佛另有深意:“你用剑?”

“是。”

“如何是剑?”

“即心即剑。”

不可不笑神情越发凝重:“心剑?”

“心剑并不是虚无飘渺的。”剑羽的声音比冰雪还冷:“你纵然能够夺走我手里的小剑羽,可是我心中的剑,却再也没有人可以折断。”

剑羽的眼睛更遥远,目光也更奇怪,似乎藏满割不断的离愁、剪不断的思绪。

不可不笑道:“十年来,我已达无剑。”

剑羽道:“既是学剑,又何必执着于无剑?”

不可不笑一震,思索了很久,怅然而叹:“我一生学剑,今日方悟剑道。”

剑羽的神情也变得庄严无比:“诸剑无常,诸剑无我,诸剑无情,方能剑意不测。剑意不测者,世人谓之为神。”

剑羽青衣飘飘,看来就象是一柄裹在青布里的剑,虽然没有华丽的剑鞘,可一定锋利得可怕,或者这本就是江湖中最锋利的一柄剑,又或者这已是神剑,是剑中的神。

不可不笑道:“昔日你若死在小剑羽下,未必有人能得剑法精髓。世间因果,实非人所能料。”

剑羽神情郑重,一种已接近“禅”的郑重:“剑成畏因,剑败畏果。造因果者,唯剑而已。”

不可不笑道:“学剑之人,能死于剑下,也算人生一快。”

剑羽道:“你虽能驾驭剑气,只可惜我看不到你心中的剑意。”

不可不笑冷冷一笑:“既然我心中并无剑意,你还不快将我项上人头拿去!”

雪已在他们脚下化作冷泥。

他们腰如古树,人如泰山,连动都没有一动。他们反而更静、更冷、更定。静如月、冷如水、定如山。

他们身体里流动的似乎已不是热血,而是寒冰。他们的热血竟似已落入冷泥中,连那种可以冷煞人的冰雪落入其后都会被冷死的冷泥中。

兵少的手紧紧握着破军杖,他终于看到了剑羽,这个人是他的仇人,也已成为剑中的神。所有发生的事,都令人匪夷所思。转眼之间不可不笑和剑羽就要做生死之搏,谁会是梦非非的亲人?他又该怎么办?

他忽的看到剑光一闪,匹练般刺向不可不笑,兵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如此辉煌、如此迅急的剑光。

剑光如惊虹擎电,松针被森寒的剑光所摧,一根根落了下来,转瞬间又被剑光绞碎。

这剑光没有花梢的招式,也没有复杂的变化,只有速度和美丽,惊人的美丽,快得可怕的速度。

观战的人,没有人能够说得出话来,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。

剑光一闪而没,然后兵少看到了不可不笑。不可不笑没有倒下去,他的声名本就是血汗和性命去拼来的,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倒下去。只要还活着,就绝不能倒下去,无论遇到什么事,他都只会挺立,而绝不会逃避。

只可惜死亡来临的时候,是谁也逃避不了的。

一缕鲜血沁出不可不笑的嘴角,他眼望长空,全身都已虚脱:“这就是心剑?”

剑羽淡淡道:“以心为境,无所不至;以心为剑,无坚不摧。”

这一“剑”威力之强,连剑羽自己也没有想到。因为这一“剑”并不是他的手刺出的,而是他的心刺出的。在这一“剑”刺出的一刹那,他的心、他的意、他的人已完全合为一体,成了他的“剑”,在这一刹那,人与天地交融,剑和心灵贯通,他把握住这一刹那,刺出了必杀必胜的一“剑”。

这就是心剑的精义。

剑羽在这一刻,终于达到了剑术的巅峰。他的人完全平静安定,仿佛把天地都连接在了一起,天地是永恒不变的,他这个人仿佛也进入永恒,进入那种心如止水永恒不变的境界。

不可不笑望了一眼雁门关,是不是雁门关还有一个他刻骨铭心、梦魂萦绕的人还在等着他?

飞舞的雪花又落下,他倒向了茫茫的大地。

雪落人亡,天地无情,天地本就无情,若是有情,天早已荒,人早已老。

观战的群雄无不悚然动容,当今武林第一人不可不笑败了,这在江湖传说中接近神话般的人物败得这样的迅速,这样的彻底。

兵少冷冷的看着剑怜花,剑怜花低声道:“无论谁是非非姑娘的亲人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剑羽杀了兵器步。”

剑羽的威猛,兵少自然看得很清楚,他只知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,就算明知要战死,也绝不能逃避。这就是一个英雄和他所付出的代价。

剑怜花朗声道:“漫天雪埋三千客,一剑光寒四十州,上古剑神的风采也不过如此了。”

剑羽道:“十年命债,一朝清还,不枉我埋名苦修。”

兵少走向剑羽:“即如此,阁下可曾想起兵器步的命债?”

剑羽道:“你是谁?”

“我叫兵少,兵器步是我的兄长。”

“杖名破军,石破天惊。不想今日能重会破军杖法。”

观战群雄的心又再一次提了起来。

剑羽就在兵少的面前,自兵少出道以来,闯荡江湖的一生之中,他已不知有过多少次面对强敌,但他从来没有丧失过自信。可是,现在他竟然丝毫看不到希望。因为眼前这个人,已是神,剑中的神。

无敌于天下的心剑,纵横在瞬息之间,那辉煌迅捷的剑光,仿佛随时可以穿透兵少的胸膛。

剑羽深深地看了兵少一眼:“再过十年,你的武功必可大成,你又何必急于此刻死在我的剑下?”

兵少道:“你可以等十年,亡兄却早已等不及了。”

剑羽一声轻叹:“十年之后,你又叫我上何处去寻找对手?”此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,带着说不尽的悲凉萧索。

风在呜咽,象是痛苦而单调的耳鸣,又像是它在向谁述说,述说人类的狠毒与残酷。

兵少缓缓扬手,破军杖迎风而举,他的手如磐石般稳定,他的脸如钢铁般坚硬。

这将是际会风云的一搏,这将是流传千古的一击。

剑羽在笑,但他的笑容却象这剑冢山峰一样冷酷无情、傲岸和神秘。

他全身都在发着光,是剑光,剑羽的身子已经溶入剑光中,已达到了传说中“身剑合一”的无上妙境。

他确是一柄剑,一柄本不属于凡间的剑。

剑光霍然暴涨,向兵少飞去,这一“剑”的光芒和速度,至今没有人能够形容得出。

兵少眼前一花,一个白影扑入他的怀中,触手温热,剑光却消失了。

梦非非,竟然是梦非非,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用她的身体替兵少挡住了这必杀必亡的一剑。

而她自己却已走向无边的地狱。

兵少紧紧抱着梦非非,这是他相思已久的情人,这是留连在他梦境里的女神。

梦非非静静的凝视着兵少,她的眼波纯净妩媚,清澈得就象是春日清晨玫瑰上的露水;她的声音甜蜜温柔,轻软得就象是黄昏池畔浣洗过的丝绸。

“我不要你受伤害,也不要你伤害他。”

兵少痛苦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。

“剑羽是我的哥哥。”

剑羽的脸色忽的惨白,急扑上前:“你就是非非?”

梦非非点点头。

剑羽声音也已嘶哑:“你现在是大姑娘了,哥哥已经认不出你了。”

梦非非握住了剑羽的手,她喃喃道:“可是你的样子我从来都没忘过,我还记得你说过要做这世上最出色的英雄,你终于做到了,你……是来接我的么?”

剑羽的声音充满了全是痛苦的柔情:“是,我要给你买很多好吃的,好玩的,让你过上象公主一样的日子。”

梦非非忽然轻轻呻吟了一声,对着兵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:“扶起我的头来,我要看着你。”兵少扶起了她的头,梦非非用尽了全身的力量,紧紧的抱住兵少,就象是已下定决心,永远也不松手。

她的手却在渐渐发冷,她的生命正渐渐远去,她努力想睁开眼睛,想多看兵少几眼,她知道从今以后,再也看不到他了,她咬着牙,不让自己晕过去。

无情的寒风此刻似变得分外温柔,温柔的吹起她耳旁的碎发,甚至连剑冢都似已在悲凄中融化。

雪光映着梦非非的脸,使她看起来更美,是种凄凉伤感的美。可她苍白的脸却带着欣慰,因为她虽然要去了,但是兵少还可以活下来;因为她终于让兵少明白,她对他的情感是多么炽热。她的身子虽越来越冷,但她的嘴角还始终带着一丝微笑。

她是不是真的解脱了?她死时心中是否已真的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和安宁?

一根松针孤零零的落下,仿佛是古松带给世上多情儿女的叮咛。

剑羽长身而起,眼中锋芒直逼剑怜花:“你不是说,要替我找到妹妹?”

剑怜花笑道:“如今你不是见到了么?”

剑羽目光中已要喷出火来,他一张口,一股鲜血喷涌而出。

他的眼神蓦地散乱,神智都似乎不清了。他本身若是一柄剑,现在就已变成木剑,已变得黯淡无光,他的锋芒和杀气,也已无踪无影。

又一口鲜血喷出,剑羽身下的雪地似已开满艳丽桃花。

剑怜花幽幽道:“天下间任何一种武功,都不是绝无破绽的,心剑虽无敌于天下,却不能伤心。血浓于水,亲情系心。你击杀至亲之人,纵是剑神也难逃心剑反噬之苦。”

剑羽一声长啸,啸声中满是哀恸、仇恨和悲沧,就象是猛兽落入猎人陷阱时的哀鸣。他心里所有的戾气和剑意,情与仇,爱与恨,都随着这啸声远去。

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遥远,他的人明明站在这里,却又仿佛到了远处,到了远处一个平静安宁、无恩无怨、无情无仇的地方。

他虽然见到了他唯一的亲人,可他的亲人却被他亲手杀死,他虽然练成了天下无敌的剑法,却被自己的武功反噬。

这究竟是英雄的悲哀,还是因为人类的愚昧?

兵少紧抱着梦非非,想着她混合着痛苦和安慰的眼睛,看着她凄凉而甜蜜的微笑,天际里闪耀的流星也比不上她的眼睛,春天里百花的招摇也比不上她的微笑。

无限的相思,无限的柔情,如今已化作一滩碧血。

他的心已碎,他的情已灭,这次他终于彻底的失去了梦非非,他的目光交织着痛悔和绝望。

他的身子微微发抖,冰凉的破军杖还在闪着逼人的光芒。

兵少惨然嘶吼道:“杖名破军、石破天惊,你究竟带给我的是什么?”

他猛的扬手,“呼”的一声,破军杖带着一道乌光向天边飞去,郁郁杖魂,闪闪杖芒和着说不尽的血泪落入了剑冢峰下万丈深渊。

人群惊呼,是为了这上古神兵而惋惜?还是为了兵少和梦非非的离别而叹气?

剑怜花急退几步,口中喝道:“来人!”

忽然就见飞雪下、山壁中、青松后、人群里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涌出一队队剽悍的玄衣武士,由峰底直排到峰顶,人人无声而动,隐隐不下数千之众。

武林群雄惊惶未定,四周都已被包围,这些玄衣武士几乎已叠成数圈人墙,把兵少和观战的武林人士紧紧的围在圈内。但见圆弓如云,利箭似林、几乎已结成了一张网,不但有箭网,外围还有枪林、刀山。

金戈映铁衣,雪寒风似刀。

魔界武士的威风和煞气,绝不是任何人想象得到的,因为他们的武功虽不一定都很高,可是箭硬弓强,刀快斧利,再加上久经沙场的熟练兵法,就算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,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。

剑怜花站在圈外高声说道:“今日我魔界处决兵少,与天下英雄无干,不愿与魔界为敌者,请退出圈外。”

魔界势大,人群熙攘,大家摇着头一个个往箭圈之外走去。

兵少一声轻叱:“陈兵百万飞雪上,立马剑冢第一峰,魔界好大的气势。”

剑怜花道:“君乃魔界强敌,怜花不能不防。”

人群还未散尽,一执刀少年冲了过来,站在兵少的身旁,他带着稚气的脸庞英俊而坚毅,他手中的利刃狭长,隐隐的泛着红光。

兵少愕然:“铁依?你不随大师修行,来此作甚?”

“我为观剑冢决战,趁大师不备,偷来此地。”铁依大声道:“今日当于世叔同抗强敌。”

兵少仰天大笑:“好孩子!象我蓝兄一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!”

群雄面露愧色,渐渐走得尽了。

笑声未落,又有一人越众而出,朗声道:“生有何欢,死亦何惧。连铁依小子都能奋起挥刀,我小克又为何不能与兵少共赴生死?”正是魔界五虎上将之首小克。

兵少眼里包含的东西已不是感激就能够形容的,他跨前一步高声道:“愿得**在手,断尽天下奸佞头。剑怜花,你可有这样的男儿豪情?”

兵少、小克、铁依三人呈品字型排列在雪地之中,互为犄角,每人心里都清楚,他们所要对付的是有备而来、训练有素的魔界精锐。

弓弦已绷得铮铮作响,箭镞正闪着幽幽蓝光。这一战的凶险绝对超过了他们以前任何一次拼杀,他们并不紧张,甚至神色还很轻松。

雪更冷,远山已冷,剑冢已冷,人也在冷风中,可是他们的心里,却沸腾着一腔热血。

冷风冲撞着他们的胸膛,三个人就如同三支挺立的标枪。

这是有所必为,义无返顾的勇气和义气;这是慷慨赴死,铁血肝胆的血气和豪气。坚韧苍松也因他们而感动,森寒剑冢也为他们所震撼。

剑怜花道:“小克,你临阵叛帮,可知该当何罪?”

小克慨然道:“男儿立生于世,若能做几件愿做之事,死亦无憾!”

兵少紧紧抱着梦非非的尸身,对剑怜花道:“你与非非总算相识一场,我希望你不要惊扰到她在天之灵。”

剑怜花缓缓抬手:“我手一落,万箭齐发,纵使我有心相护,只怕也难以保全。”

兵少目眦欲裂,怒喝道:“你……”

只听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小克的掌结结实实的击上兵少的后心,兵少向前一标,横步侧身,反腿踢中小克的跨间,这一脚乃是兵少毕生功力所集,他猝然遇袭之下的反击当真快如电击,势若雷霆。

小克一声闷哼,五官挪位,全身的器官也都不受控制了。

兵少摇摇头:“我曾敬你是条汉子,你为何作此无耻之事?”

小克紧咬着牙,崩出了一句话:“上命大如天。”接着,他如虾米般扑在了雪地里。

兵少的脚步已不稳,似乎连梦非非都抱不住了,无论谁也看得出,他受的是致命的一击,他艰难说道:“无论谁令这种人为他效忠,他都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

剑怜花悠然走入箭圈,微笑道:“能得兵少夸奖,怜花幸何如之。”

兵少慢慢说道:“世上奸恶之人尤多,到你这等地步的,确是罕见。”

剑怜花道:“天下风云皆为我之锦绣,世上万物无不为我所用,他们本就是随时准备为我而死的。”

兵少道:“非非、剑羽这些人都是准备为你而死的?”

剑怜花道:“他们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节。”

兵少道:“你借我和不可不笑在剑冢决斗的机会用剑羽杀了他。”

剑怜花道:“养兵千日,用在一时。”

“你利用我和剑羽的恩怨,挑起争斗,你知道非非不肯让我死,所以用非非来挡剑羽必杀的一剑,他们是亲人,所以心剑反噬,你除去了剑羽。”

“剑羽此次本就打算夺魔界帮主之位。”

“你知道我的性情,所以安排小克来偷袭我。”兵少冷笑道:“这个计划每个细节都算得很准,任谁也不能阻止你登上魔界帮主宝座了。你的冷酷无情、工于心计,江湖上的枭雄,更没有人能够比得上。”

剑怜花悠然道:“我是天下第一裁缝,平生我只做一种衣服,我做的衣服叫天衣,无缝的天衣。”

他说话居然还是从从容容,神情也仍是那么潇洒飘逸,他长衫如雪,根本瞧不出丝毫血腥的痕迹,他虽然主宰了这里所有的事,但一切又仿佛与他毫无关系。

兵少一笑:“这计划实在可以算是天衣无缝,但你自己说过,天下任何一种武功都不是绝无破绽,那么天下任何一个计划也不是全无漏洞。”

剑怜花笑道:“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,漏洞在哪里?”

兵少道:“小克的一掌,我早已有了提防,凭他怎能轻易伤我?他在扬州保护铁依,就是为了能接近我。若不是我装作身受重伤,你怎会被我骗入箭圈,如今你我相隔不过五步,你还能到哪里去?”

剑怜花还在笑,笑容似已有些勉强。

兵少的神情坚强镇定:“我纵然手中无杖,也当以身为杖,即便万箭穿身,我也必斩杀你于五步之内。”

“即闻弦歌,怎会不明君子雅意?只是就算我葬身剑冢,你又怎忍心铁依也亡于此地。”

兵少缓缓道:“所以,我们不妨谈个条件。”

“你讲。”

“天下英雄在此,俱可为我做证,你今日放过铁依,我即刻将身殉杖。”

铁依闻言一挺血刀正要说话,兵少眼光一扫,铁依再开不得口。

剑怜花再不犹豫,朗声道:“天下英雄俱在,皆知魔界帮主非你所杀,只是你与魔界为敌已久,不可放过,铁依小子,魔界断不会为难。”

兵少道:“你若愿为当世之雄,切不可食言而肥。”

剑怜花一笑挥手,剑冢上呼喝声相继而起,魔界武士如潮水般退去,片刻之间,便走得干干净净。

枭雄就是枭雄,他们若是败了,也一定会败得干净利落,绝不拖泥带水,因为他们知道,他们一定会有从头再来的机会。

兵少不禁说道:“剑怜花确是个人才,魔界在他统率之下,只怕天下间没人能制得住了。”他一声长叹横抱梦非非,走向山峰悬崖。

铁依急步上前道:“世叔不可如此,我们与魔界一战,未必就满盘皆输。铁依手中血刀正待饱饮魔徒之血,世叔怎不肯放手一搏?”

兵少俯首低声在铁依耳边道:“我根本未曾防备小克,他一掌就震碎了我的心脉,我已是强弩之末。剑怜花做的果然是天衣,无缝的天衣。”

铁依紧握手中血刀:“世叔切不可自毁,让铁依用这手中血刀带你杀出血路。”

兵少惨笑摇头:“这世上最危险的刀,并不是你手中的刀,而是人心里的刀。孩子,我只要你记住,学武不可以生事,亦不可以畏事。上天造人,人造武功,并不是要人相互仇杀的,只能给世上带来死亡的武功,决不是武功的真义。”

什么是武功的真义?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?武功是不是应该带给人间快乐和希望?而不应该是恐惧和哀伤?兵少已用他的生命证明了这一切。

铁依望着兵少的眼睛,兵少的眼睛亮如天际的流星。

铁依的双眼有泪流出,他的喉咙已哽咽。

兵少黯然叹道:“我求名一生,你师父和梦非非都是因我而死,如今粉身碎骨也痛悔不及。你根骨不凡,心智过人,他日必将成为纵横天下的名侠,可惜世叔已看不到那一天了。”

铁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血刀在微微颤抖。

兵少忽然向铁依身后道:“大师,你如何会来此地?”

铁依惊喜回头,兵少紧拥梦非非纵身跃入剑冢下万丈深渊,剑冢山峰下涌出的朵朵白云将兵少轻轻的包围,层层叠叠的云海温柔得就象是梦非非的眼波。

就在这一瞬间,兵少仿佛回到了那山边宁静的村庄,他的梦在那村庄,他的情人在那村庄等着他。他的梦中充满了浪子的离愁和悲伤,他也永远都无法忘记离开时梦非非的惆怅和期望。

天色淡如梦,情人的梦。

天空中有日月星辰照耀着人世间的丑陋和美丽,这世上也有些人如星辰般明灭不定,但是他在某一时刻所发出的光芒,已足以照耀永恒。

剑冢仍然森寒,剑冢上的一切都已平静,似乎从来就没有过刀光剑影。

轰动天下的决战已过去,风从远山吹来,远山一片朦胧。

铁依痴痴地望着剑冢峰下,热泪早已将冰雪融化。

也许只有青松懂得他的伤悲

也许只有风儿能够体会

那在叹息中掠起的雪花

已永在心灵深处纷飞

(全书完)

注:铁依等人故事在《刀自无锋》里另有叙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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